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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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最好吃的飯不在席上。”
小花抓著明喬的胖手沒松開，她紅紅的小嘴像塗了胭脂似的，顏色艷的讓明喬都不敢正眼看。
“而且，還沒開席呢，你現在回去了也吃不著飯啊。”
小花的話有理有據，明喬想反駁都反駁不了。
他絞盡腦汁，還想再找一下理由。
可小花接著道：“你不想吃喜糖了嗎？春生哥哥有好多喜糖呢。”
明喬：“……”
明喬努力克服著腿軟，問道：“我們現在去找春生嗎？”
“對呀。”
小花笑著道：“待會兒要來的喜糖，我的也給你吃哦。”
明喬：“不用了。”
他這會兒也不是很想吃糖。
“我們走吧。”
明喬的小腦袋瓜很好使的，他知道只有找到了春生，爹爹和娘親才會離開這裏。
所以，即使很害怕很害怕，他也繃緊了小臉蛋，邁著沈重的步伐，跟著鐵柱還有小花走了。
“明喬，你覺得我們這裏好不好呀？”
有小花在場，鐵柱的話都沒她多。
明喬的手心濕漉漉的，他不看小花的臉，勉強還能穩住聲音，說出話來：“不知道。”
“我不在這裏住，不知道好不好。”
“咯咯咯，這裏很好的。”
小花笑瞇瞇的推薦著這個村子：“我爺奶說，我們村子祖上還出過神仙呢！”
“我們這是神仙村，我奶說，以後神仙會來接我們。”
明喬想了下，還是耿直道：“爹爹說，沒有神仙辣。”
爹爹以前的原話，說是蒼玄大陸的靈氣越來越微薄了。
想要飛升成仙，難度就像他突然能在山谷裏跑十圈，完全不可能的！
“有神仙，我們村裏出過神仙，神仙說了，以後會把我們都接走！”
小花臉上的笑還掛著，但語調要高上很多。
她強調道：“只要我們村子還在，只要我們村子裏的人能一直延續下去，神仙就來接我們哩。”
明喬被她這個高昂的語調，給嗆的小臉慫了慫。
“好叭。”
明喬點頭道：“希望神仙早點接你們呀。”
明喬的這話，取悅了小花。
小花咯咯笑起來，拉著他的手，往前跑著。
“快一點，我們跑快一點，去要多多的喜糖！”
明喬幾乎是被拽著跑的。
他沒跑幾步，就氣喘籲籲了：“慢，慢一點，我跑不動辣！”
鐵柱看明喬臉蛋紅撲撲，放慢腳步，勸了聲妹妹：“小花，別跑太快了，明喬跟不上。”
鐵柱跟明喬的腳步都放慢了，小花咧著的嘴角，弧度小了點兒。
她說道：“好吧，我們跑慢點兒。”
明喬的體力，沒有鐵柱跟小花好。
他不想再被拉著跑，於是，主動開口跟鐵柱和小花聊起了天，想用聊天來分散他們的精力。
“你們是親兄妹嗎？”
“我奶說，我是妹妹。”
小花回答著這個問題，不過，她沒說是親的。
明喬覺著小花像極了紙紮小人，可如果真是紙紮小人的話，也會有哥哥，會有爺奶嗎？
“我爹說，我不是妹妹。”
小花說完，又補了一句，她笑瞇瞇地道：“家裏頭沒娘，人口太少了，我就來家裏啦。”
“我奶說，我是妹妹，我爹說，我不是妹妹。”
明喬被小花的話，差點給繞暈。
他努力理了一下思緒，小腦袋瓜裏生出個猜測。
鐵柱不知道是不是紙紮小人，但小花可能真的是。
一開始家裏只有鐵柱，後來，大人嫌家裏的人口少，把她給紮了出來。
想到這裏，明喬的小胖腿又開始抖了。
他頑強的挺直小身子，換了個話題。
“不，不說這個辣。”
明喬覺得自己實在太需要緩一緩了。
鐵柱跟小花的事情，聽起來都像是鬼故事。
為了安撫一下自己的小心臟，明喬深呼吸一口氣，決定給這兩個臨時小夥伴，講一講自己的事。
除了游輕這個哥哥外，他其實都沒再遇到其他跟他玩兒的小孩兒。
所以，哪怕面前的鐵柱和小花，可能都不是人，明喬還是決定，把他們當一會兒的人！
“你們剛才沒有看到我娘親，我娘親可好看辣。”
剛才鐵柱過來的時候，娘親已經走了。
所以明喬還有點小遺憾，沒讓鐵柱看到自己好看的娘親。
“娘親好好看，還很愛我的！”
明喬是個很敏感的小孩子，雖然娘親不像以前的爹爹，會經常親他小臉，還說最愛最愛喬喬寶寶的話。
可明喬知道的，娘親現在正在一點點的學著愛他。
娘親會給他穿衣服，洗小臉，還會陪他睡覺。
他還不會修行，不會煉氣，娘親也很有耐心的在教他。
在他面前，娘親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君，而是個會陪他吃飯，陪他睡覺，陪他過著普通生活的娘親！
明喬表白起娘親來，小臉蛋上都溢著甜蜜蜜的笑。
鄔野看著笑容甜蜜蜜的崽，心口的劇烈跳動聲，還沒有息。
他修長的手指攥著酒杯，酒杯微微傾下來，灑了幾滴酒，他都沒註意到。
他此刻的思緒，全在不久前聽到的那聲爹上。
小家夥叫他爹了。
小家夥在其他小孩面前，叫他爹了。
鄔野孤家寡人一個，沒爹沒娘，不知來處。為了果腹，他跟野狗搶過食，為了禦寒，他跟死人同過棺。
他不像清衡，君子六藝，烹茶下棋，樣樣精通，就連修行上也是天生靈根，天賦無人能極。
他沒什麽文化，讀書少，寫字醜，會的才藝也只有打水漂能打個十連漂。
如果說清衡是天上月，那他就是潭底泥。
清衡光風霽月，人人仰慕，他陰暗狠損，只以面具示人。
至今為止，他甚至都沒在清衡面前，暴露過自己的另一層身份。
他樣樣都不極清衡，也樣樣都和清衡不匹配。
像明喬這樣漂亮的寶寶，有清衡這樣的娘親，才最是合適。
至於他……
他這樣的人，怎麽能讓明喬這樣的寶寶叫爹。
“真是亂叫。”
鄔野喃喃了一聲，將杯子裏的酒，一口灌下。
許是酒液辛辣，鄔野的心口被燙的滾熱。
而靈識記錄的畫面裏，明喬說完了娘親，又說起了爹爹。
“娘親愛我，爹爹也愛我。”
“鐵柱，剛才抱著我的就是我爹爹哦。”
沒法在爹爹面前叫爹的崽，在臨時小夥伴們面前，終於可以隨心所欲的叫爹爹了。
他揚揚小臉，提到爹爹時，小臉上也是神采飛揚的。
雖然現在的爹爹跟記憶裏那個要更穩重溫柔的爹爹，有點不一樣。
可明喬知道的，不管是哪一個爹爹，都會愛他！
“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我很愛很愛他的。”
明喬說著說著，神采飛揚的小臉蛋有點黯淡，他奶音慢慢低落下來。
“爹爹總讓我叫叔叔，我不想叫叔叔。”
為了不叫叔叔，明喬現在都很少主動去叫鄔野了。
鐵柱跟小花聽他說著爹爹娘親，小花的笑臉上帶了點疑惑。
“爹爹……叔叔。”
她不是很懂：“爹爹是爹爹，叔叔是叔叔。為什麽要把爹爹叫成叔叔？”
明喬小小地嘆了口氣。
“唉。”
他是從未來世界回來的崽，這個秘密，他跟鐵柱小花，實在沒法說呀。
他不能跟鐵柱小花說自己的秘密。
所以，他只能說了另一個原因：“娘親不讓我叫。”
小花一聽這話，立馬懂了：“哦，你娘親不想要你爹。”
就像她爺奶吵架，她爺不讓她爹對著奶叫娘。
明喬：“……”
明喬張了張嘴，最後，卻說不出話來。
現在的娘親，的確還不想要爹爹來著。
“娘親以後會喜歡爹爹的。”
明喬憋了一會兒，說道：“他會很喜歡爹爹！”
爹爹和娘親以後一定會相愛，然後生下他這只崽！
小孩子們說話歸說話，沒影響走路。
很快。
他們穿過後院小路，一路走到盡頭，在最最後面貼滿囍字的小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到啦。”
小花指著房間門，說道：“我們去找春生哥哥吧！”
明喬：“嗯！”
房間門被推開，三個小孩兒一塊走進去。
明喬的目光在房間裏看了一圈，沒看到人。
他納悶道：“春生在哪裏呀？”
“在這兒呀。”
小花松開明喬的手，邁著步子，走到了角落的帳子處。
她大力地把帳子掀開，露出了裏頭的一具大紅棺材。
明喬：“！”
明喬看到棺材，小胖腿一軟，啪嘰坐到了地上。
他奶音哆哆嗦嗦：“棺，棺材！”
“這是春生哥哥的床。”
小花看著被嚇得坐地上的明喬，解釋道：“你不要怕啊，春生哥哥身體不好，所以才睡這裏的哦。棺材可以沖喜的，新娘子也可以。”
小花解釋完，啪啪啪的伸手拍起了棺材。
“春生哥哥，我要吃喜糖！”
她嘴上要著喜糖，小手已經開始扒棺材了。
坐在地上的明喬，被嚇得小臉都發白。
在拍了幾下棺材後，棺材蓋緩緩打開。
一個穿著紅色喜袍，頭戴黑色帽子的男人，面色蒼白的坐了起來。
他抓了兩把糖，遞給了鐵柱和小花。
“春生哥哥，再給我一點兒，我要給明喬吃！”
“明喬？”
嘶啞虛弱的嗓音，從男人嘴裏發出來。
他垂眸，目光落到了明喬的身上。
明喬：“……”
明喬癟著小嘴，快要哭出來了。
“這個就是明喬，是不是很好看？他系了我們家的紅繩哦。”
“是很好看。”
春生說完，又抓了一把糖果，遞了來。
明喬嚇得爬不起來，根本沒法接。
小花見狀，把糖果接了過來，塞到了明喬的口袋裏。
“好啦，春生哥哥，我們不打擾你啦！”
“我們去玩兒咯，你準備準備，接新娘子呀。”
小花要到了喜糖，目的達到。
她拉起明喬，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
“明喬，走呀，我們去看新娘子，不知道這個新娘子漂不漂亮呢。”
小花吃著糖，肉眼可見的高興。
明喬雖然在抖著小腿，但腦袋瓜還在運轉。
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小花話裏的異樣。
“春生還有別的新娘子嗎？”
“唔，春生哥哥要沖喜呀。”
一個新娘子沖不好，當然還要有第二個，第三個。
村長說啦，村子裏的男丁都要傳宗接代的。
他們要延續村子的香火，以後，等著神仙來接他們。
小花掰著手指頭數了下：“一個，兩個，三個，哎呀，我也數不清春生哥哥還有幾個新娘子啦。”
數不清數量的小花，搖了搖頭，索性不數了。
她笑瞇瞇地道：“聽說春生哥哥這個新娘子也很漂亮的，我們去看看吧。”
“一個人只能有一個新娘子。”
被拉著走的明喬，鼓了鼓小臉，勇敢道：“春生這樣做，是不對的。”
不管是沖喜，還是娶好幾個新娘子，都不對！
“在我們村子裏，就是對的。”
小花滿不在乎道：“我爺奶也沒說不對。”
小孩子們繼續走著，去找新娘子。
在前頭喝酒的鄔野，起了身。
他單手撐了下桌子，英俊的臉上帶著笑：“你們接著喝，我去方便一下。”
他說著，要往後院走。
同桌的中年男人，看他往後走，出聲叫道：“你走錯了，茅房不在那邊，在屋子前頭。”
“是麽？”
鄔野笑笑：“我家孩子剛才去後頭了，我去找找他，帶他一塊兒去趟茅房。”
“我剛瞧見了，鐵柱帶你家孩子去玩了，你不用去找他，待會鐵柱會帶他出來的。”
男人嗑著桌子上的瓜子，提醒他道：“屋子後頭是春生拜堂的地方，咱們可不能去，會犯忌諱。”
“你過來等著吧，等鐵柱把你孩子帶出來，咱們一塊兒吃吃席，吃完了去我家，我家有空屋，能借給你住。”
中年男人的話，讓鄔野挑了挑眉。
他還是頭一次聽說，拜堂成婚，不讓客人觀禮的。
這古裏古怪的村子，真是破毛病一堆。
如今春生的位置找著了，鄔野也懶得再裝下去。
“我家孩子體弱，不能瘋玩太久，我還是去找找他吧。”
鄔野說著，繼續往後院的位置走去。
嗑瓜子的中年男人，見他不聽勸，慢慢站了起來。
後院的小路，屋子，都近在尺只，且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鄔野卻走不進去。
虛空之中，好像有一道屏障，攔住了這院子。
“後生，我說了，你過不去的。”
中年男人看著他，還在勸：“過來吧，一塊吃席。”
“我進不去，跟我同行的人還有我孩子，是怎麽進去的？”
鄔野停在原地，對著男人問出了聲。
男人剛才在桌上跟鄔野聊的最多，這會兒，也屬他最耐心，一個個的回答著鄔野的問題。
“你孩子綁了紅繩，跟鐵柱還有小花他們都是喜娃娃，他們進去，這是添喜呢。”
“還有跟你一塊兒來的，是被春生家的要去做新娘子咯。”
鄔野：“？”
鄔野頓了下，重覆道：“新娘子？”
“是啊，春生喜歡好看的新娘子，他眼光可挑哩。”
鄔野輕笑了一聲。
這個病死鬼春生，眼光的確夠挑。這回，都挑到了清衡身上呢。
“一柱香之內，把春生給我送出來。”
“還有我的孩子，以及，我孩子的娘親。”
“否則，我會讓你這鬼村，活著的變成鬼，死了的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鄔野唇角含笑，動作隨意的擡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有血色火焰在跳動。
他並不想暴力解決。
在最開始，鄔野想的只是過來一趟，帶走春生，送給孟婆婆抵湯錢。
可現在，不管是這春生，還是這村子，都讓他犯惡心了。
他從明喬跟小花的話裏，還有剛才跟村裏人的聊天裏，已經搞懂了這是個什麽村子。
這村子不知多少年前，出過一個神仙。
神仙在飛升前，給村子留了些庇佑之力，希望村裏人能長壽一些，等著他以後再回來接他們一塊兒修仙去。
村裏人等啊等，沒等到。
漫長的等待最後化作執念，為了等到神仙，村裏人要麽著了魔一樣，死了也不肯走。
要麽，就是傳宗接代，讓自己的後代接著等。
春生沖喜的幾個新娘子，鐵柱早沒了的娘，還有村裏其他人家同樣沒了的孩子娘……
女人在這裏，只是這村子的工具。
願意被同化待下去的，還能有個存在的機會，不願意的，就像消失的鐵柱娘，消失的新娘子，再沒人見過他們。
血色的火焰還在跳動著，飯桌前等待開席的村民們，目光全都聚集了過來。
他們面無表情地盯著鄔野，臉上沒有一絲的懼意。
他們不怕鄔野。
鄔野笑笑：“我知道，你們仰仗著神仙庇佑，仰仗著先祖庇佑……”
像清衡這樣正統的仙君，在這神力和鬼氣都森然的地方，都被壓制了修為。
“可是，我不修仙道。”
“我修魔道呢。”
沖天的鬼氣，以及早就被鬼氣侵蝕的神力，對他來說，都是滋養他的養料呢。
小小一簇火焰，從鄔野的掌心，瞬間沒入整個村子。
越惡的鬼，在火中被燒的越徹底。
惡念叢生的人，也在觸到火苗的剎那，被卷入其中。
火焰碰到孩子和女人，輕輕閃爍一下，退到了一旁。
有孩子被嚇得哇哇哭，小火苗還會一閃一閃，像是在眨著眼睛扮無辜。
有一支小火苗，還卷了糖果想遞過來。
只可惜，火苗碰到糖果，瞬間把糖果融了個幹凈。
哭著的小孩兒：“嗚嗚嗚。”
他的哭聲好像更響了。
在漫天火光中，原本攔著鄔野的屏障，消失不見。
鄔野回身踏過小路，靈識輕松捕捉到了明喬。
明喬這會兒忙壞了。
他不知道什麽情況，只知道突然著了火。
“快救火呀！”
著火了要救火，這個是常識。所以明喬找了水盆，努力救起火來。
小水盆的水只有一點，明喬澆到火上，什麽用都沒有。
他救火救的灰頭土臉，身上的小衣服都臟兮兮的。
而在明喬不遠處，一處沒著上火的房屋暗道裏，清衡正提劍追著兩道鬼影。
他若是此刻出屋，定能看見這外頭的火焰。
看見這火，他大概率能認出來火的主人。
鄔野眼底一暗，由著小臟崽繼續澆著滅不掉的火，他飛快闖入房間，去找了清衡。
“清衡，交給我。”
在追上清衡的瞬間，鄔野伸手，將一條玉色長帶蒙上清衡的眼睛。
“別摘。”
蒙上了眼，鄔野輕聲道：“我殺鬼不講究，恐會臟了你的眼。”
清衡：“……”
清衡怔了下。
在清衡怔楞間，鄔野已經快速將兩道鬼影，燒了個幹凈。
他的火，只要燒完該燒的臟東西，就會自動熄滅，再然後，悄無聲息的回到他身上。
在火焰熄滅之前，鄔野看著面前的清衡，不準備讓他出去。
“喬喬還在外面。”
清衡蒙著眼布，微微皺眉，提醒著鄔野。
鄔野看著蒙了眼的清衡，半晌，他喉結滾動了下。
“我的靈識在跟著他，他很安全。”
鄔野低低的補充道：“我不會讓他有危險。”
他的火，也會保護明喬。
清衡沒出聲。
不知道是不是視覺收了阻的緣故，他總覺著這會兒的氛圍怪怪的。
“鄔野，你——”
“你為什麽不讓喬喬叫我爹？”
鄔野打斷了清衡未出口的話，他問了個很突兀的問題。
他原是想跟清衡說，春生找到了，這村子有一堆問題。
可話到嘴邊，他卻鬼使神差的問了個跟春生，跟村子，都毫不相關的問題。
清衡被他問懵了。
“什，什麽？喬喬跟你說什麽了？”
清衡微微仰著臉，總是從容冷淡的面容，透出了一絲的緊張。
鄔野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他眸光沈沈，用低啞的嗓音，又重覆了遍。
“為什麽，不讓喬喬叫我爹呢？他很想叫我爹爹。”
清衡：“……”
清衡能清晰地感受到，有呼吸近乎在逼近著他的臉頰。
他沒有生理性的反胃和排斥，可他卻還是往後退了兩步。
他退，鄔野進。
在這一進一退間，逼仄的空間裏，熱意仿佛都升騰了上來。
房間裏頭，大人們還在問答著。
房間外頭。
一邊救火，一邊找爹爹娘親的明喬，端著水盆，已經哭出聲來了。
“娘親！”
“爹爹！”
他一邊哭，一邊澆著水，奶音喊的都要劈叉了：“你們在哪裏呀？！”
喊了一圈，沒喊到人。
端著水盆的崽，站在火苗前頭，更絕望了：“你們不要被燒死呀！”
“喬喬來救你們辣！”
又是兩盆水澆下去，明喬累的騰出小手，抹了把臉蛋。
他實在端不動水了。
火還沒滅，爹爹娘親也不在。
傷心的崽，一屁股墩兒坐在地上，仰著黑乎乎的小臉，等死道：“把喬喬也燒死吧！”
要是爹爹娘親被燒死了，他也不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嗚嗚嗚爹爹娘親呢！
爹：努力爭名分中！
——
放心哈，寶寶一哭爹爹就要跑來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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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吃的飯不在席上。”
小花抓著明喬的胖手沒松開，她紅紅的小嘴像塗了胭脂似的，顏色艷的讓明喬都不敢正眼看。
“而且，還沒開席呢，你現在回去了也吃不著飯啊。”
小花的話有理有據，明喬想反駁都反駁不了。
他絞盡腦汁，還想再找一下理由。
可小花接著道：“你不想吃喜糖了嗎？春生哥哥有好多喜糖呢。”
明喬：“……”
明喬努力克服著腿軟，問道：“我們現在去找春生嗎？”
“對呀。”
小花笑著道：“待會兒要來的喜糖，我的也給你吃哦。”
明喬：“不用了。”
他這會兒也不是很想吃糖。
“我們走吧。”
明喬的小腦袋瓜很好使的，他知道只有找到了春生，爹爹和娘親才會離開這裏。
所以，即使很害怕很害怕，他也繃緊了小臉蛋，邁著沈重的步伐，跟著鐵柱還有小花走了。
“明喬，你覺得我們這裏好不好呀？”
有小花在場，鐵柱的話都沒她多。
明喬的手心濕漉漉的，他不看小花的臉，勉強還能穩住聲音，說出話來：“不知道。”
“我不在這裏住，不知道好不好。”
“咯咯咯，這裏很好的。”
小花笑瞇瞇的推薦著這個村子：“我爺奶說，我們村子祖上還出過神仙呢！”
“我們這是神仙村，我奶說，以後神仙會來接我們。”
明喬想了下，還是耿直道：“爹爹說，沒有神仙辣。”
爹爹以前的原話，說是蒼玄大陸的靈氣越來越微薄了。
想要飛升成仙，難度就像他突然能在山谷裏跑十圈，完全不可能的！
“有神仙，我們村裏出過神仙，神仙說了，以後會把我們都接走！”
小花臉上的笑還掛著，但語調要高上很多。
她強調道：“只要我們村子還在，只要我們村子裏的人能一直延續下去，神仙就來接我們哩。”
明喬被她這個高昂的語調，給嗆的小臉慫了慫。
“好叭。”
明喬點頭道：“希望神仙早點接你們呀。”
明喬的這話，取悅了小花。
小花咯咯笑起來，拉著他的手，往前跑著。
“快一點，我們跑快一點，去要多多的喜糖！”
明喬幾乎是被拽著跑的。
他沒跑幾步，就氣喘籲籲了：“慢，慢一點，我跑不動辣！”
鐵柱看明喬臉蛋紅撲撲，放慢腳步，勸了聲妹妹：“小花，別跑太快了，明喬跟不上。”
鐵柱跟明喬的腳步都放慢了，小花咧著的嘴角，弧度小了點兒。
她說道：“好吧，我們跑慢點兒。”
明喬的體力，沒有鐵柱跟小花好。
他不想再被拉著跑，於是，主動開口跟鐵柱和小花聊起了天，想用聊天來分散他們的精力。
“你們是親兄妹嗎？”
“我奶說，我是妹妹。”
小花回答著這個問題，不過，她沒說是親的。
明喬覺著小花像極了紙紮小人，可如果真是紙紮小人的話，也會有哥哥，會有爺奶嗎？
“我爹說，我不是妹妹。”
小花說完，又補了一句，她笑瞇瞇地道：“家裏頭沒娘，人口太少了，我就來家裏啦。”
“我奶說，我是妹妹，我爹說，我不是妹妹。”
明喬被小花的話，差點給繞暈。
他努力理了一下思緒，小腦袋瓜裏生出個猜測。
鐵柱不知道是不是紙紮小人，但小花可能真的是。
一開始家裏只有鐵柱，後來，大人嫌家裏的人口少，把她給紮了出來。
想到這裏，明喬的小胖腿又開始抖了。
他頑強的挺直小身子，換了個話題。
“不，不說這個辣。”
明喬覺得自己實在太需要緩一緩了。
鐵柱跟小花的事情，聽起來都像是鬼故事。
為了安撫一下自己的小心臟，明喬深呼吸一口氣，決定給這兩個臨時小夥伴，講一講自己的事。
除了游輕這個哥哥外，他其實都沒再遇到其他跟他玩兒的小孩兒。
所以，哪怕面前的鐵柱和小花，可能都不是人，明喬還是決定，把他們當一會兒的人！
“你們剛才沒有看到我娘親，我娘親可好看辣。”
剛才鐵柱過來的時候，娘親已經走了。
所以明喬還有點小遺憾，沒讓鐵柱看到自己好看的娘親。
“娘親好好看，還很愛我的！”
明喬是個很敏感的小孩子，雖然娘親不像以前的爹爹，會經常親他小臉，還說最愛最愛喬喬寶寶的話。
可明喬知道的，娘親現在正在一點點的學著愛他。
娘親會給他穿衣服，洗小臉，還會陪他睡覺。
他還不會修行，不會煉氣，娘親也很有耐心的在教他。
在他面前，娘親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君，而是個會陪他吃飯，陪他睡覺，陪他過著普通生活的娘親！
明喬表白起娘親來，小臉蛋上都溢著甜蜜蜜的笑。
鄔野看著笑容甜蜜蜜的崽，心口的劇烈跳動聲，還沒有息。
他修長的手指攥著酒杯，酒杯微微傾下來，灑了幾滴酒，他都沒註意到。
他此刻的思緒，全在不久前聽到的那聲爹上。
小家夥叫他爹了。
小家夥在其他小孩面前，叫他爹了。
鄔野孤家寡人一個，沒爹沒娘，不知來處。為了果腹，他跟野狗搶過食，為了禦寒，他跟死人同過棺。
他不像清衡，君子六藝，烹茶下棋，樣樣精通，就連修行上也是天生靈根，天賦無人能極。
他沒什麽文化，讀書少，寫字醜，會的才藝也只有打水漂能打個十連漂。
如果說清衡是天上月，那他就是潭底泥。
清衡光風霽月，人人仰慕，他陰暗狠損，只以面具示人。
至今為止，他甚至都沒在清衡面前，暴露過自己的另一層身份。
他樣樣都不極清衡，也樣樣都和清衡不匹配。
像明喬這樣漂亮的寶寶，有清衡這樣的娘親，才最是合適。
至於他……
他這樣的人，怎麽能讓明喬這樣的寶寶叫爹。
“真是亂叫。”
鄔野喃喃了一聲，將杯子裏的酒，一口灌下。
許是酒液辛辣，鄔野的心口被燙的滾熱。
而靈識記錄的畫面裏，明喬說完了娘親，又說起了爹爹。
“娘親愛我，爹爹也愛我。”
“鐵柱，剛才抱著我的就是我爹爹哦。”
沒法在爹爹面前叫爹的崽，在臨時小夥伴們面前，終於可以隨心所欲的叫爹爹了。
他揚揚小臉，提到爹爹時，小臉上也是神采飛揚的。
雖然現在的爹爹跟記憶裏那個要更穩重溫柔的爹爹，有點不一樣。
可明喬知道的，不管是哪一個爹爹，都會愛他！
“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我很愛很愛他的。”
明喬說著說著，神采飛揚的小臉蛋有點黯淡，他奶音慢慢低落下來。
“爹爹總讓我叫叔叔，我不想叫叔叔。”
為了不叫叔叔，明喬現在都很少主動去叫鄔野了。
鐵柱跟小花聽他說著爹爹娘親，小花的笑臉上帶了點疑惑。
“爹爹……叔叔。”
她不是很懂：“爹爹是爹爹，叔叔是叔叔。為什麽要把爹爹叫成叔叔？”
明喬小小地嘆了口氣。
“唉。”
他是從未來世界回來的崽，這個秘密，他跟鐵柱小花，實在沒法說呀。
他不能跟鐵柱小花說自己的秘密。
所以，他只能說了另一個原因：“娘親不讓我叫。”
小花一聽這話，立馬懂了：“哦，你娘親不想要你爹。”
就像她爺奶吵架，她爺不讓她爹對著奶叫娘。
明喬：“……”
明喬張了張嘴，最後，卻說不出話來。
現在的娘親，的確還不想要爹爹來著。
“娘親以後會喜歡爹爹的。”
明喬憋了一會兒，說道：“他會很喜歡爹爹！”
爹爹和娘親以後一定會相愛，然後生下他這只崽！
小孩子們說話歸說話，沒影響走路。
很快。
他們穿過後院小路，一路走到盡頭，在最最後面貼滿囍字的小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到啦。”
小花指著房間門，說道：“我們去找春生哥哥吧！”
明喬：“嗯！”
房間門被推開，三個小孩兒一塊走進去。
明喬的目光在房間裏看了一圈，沒看到人。
他納悶道：“春生在哪裏呀？”
“在這兒呀。”
小花松開明喬的手，邁著步子，走到了角落的帳子處。
她大力地把帳子掀開，露出了裏頭的一具大紅棺材。
明喬：“！”
明喬看到棺材，小胖腿一軟，啪嘰坐到了地上。
他奶音哆哆嗦嗦：“棺，棺材！”
“這是春生哥哥的床。”
小花看著被嚇得坐地上的明喬，解釋道：“你不要怕啊，春生哥哥身體不好，所以才睡這裏的哦。棺材可以沖喜的，新娘子也可以。”
小花解釋完，啪啪啪的伸手拍起了棺材。
“春生哥哥，我要吃喜糖！”
她嘴上要著喜糖，小手已經開始扒棺材了。
坐在地上的明喬，被嚇得小臉都發白。
在拍了幾下棺材後，棺材蓋緩緩打開。
一個穿著紅色喜袍，頭戴黑色帽子的男人，面色蒼白的坐了起來。
他抓了兩把糖，遞給了鐵柱和小花。
“春生哥哥，再給我一點兒，我要給明喬吃！”
“明喬？”
嘶啞虛弱的嗓音，從男人嘴裏發出來。
他垂眸，目光落到了明喬的身上。
明喬：“……”
明喬癟著小嘴，快要哭出來了。
“這個就是明喬，是不是很好看？他系了我們家的紅繩哦。”
“是很好看。”
春生說完，又抓了一把糖果，遞了來。
明喬嚇得爬不起來，根本沒法接。
小花見狀，把糖果接了過來，塞到了明喬的口袋裏。
“好啦，春生哥哥，我們不打擾你啦！”
“我們去玩兒咯，你準備準備，接新娘子呀。”
小花要到了喜糖，目的達到。
她拉起明喬，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
“明喬，走呀，我們去看新娘子，不知道這個新娘子漂不漂亮呢。”
小花吃著糖，肉眼可見的高興。
明喬雖然在抖著小腿，但腦袋瓜還在運轉。
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小花話裏的異樣。
“春生還有別的新娘子嗎？”
“唔，春生哥哥要沖喜呀。”
一個新娘子沖不好，當然還要有第二個，第三個。
村長說啦，村子裏的男丁都要傳宗接代的。
他們要延續村子的香火，以後，等著神仙來接他們。
小花掰著手指頭數了下：“一個，兩個，三個，哎呀，我也數不清春生哥哥還有幾個新娘子啦。”
數不清數量的小花，搖了搖頭，索性不數了。
她笑瞇瞇地道：“聽說春生哥哥這個新娘子也很漂亮的，我們去看看吧。”
“一個人只能有一個新娘子。”
被拉著走的明喬，鼓了鼓小臉，勇敢道：“春生這樣做，是不對的。”
不管是沖喜，還是娶好幾個新娘子，都不對！
“在我們村子裏，就是對的。”
小花滿不在乎道：“我爺奶也沒說不對。”
小孩子們繼續走著，去找新娘子。
在前頭喝酒的鄔野，起了身。
他單手撐了下桌子，英俊的臉上帶著笑：“你們接著喝，我去方便一下。”
他說著，要往後院走。
同桌的中年男人，看他往後走，出聲叫道：“你走錯了，茅房不在那邊，在屋子前頭。”
“是麽？”
鄔野笑笑：“我家孩子剛才去後頭了，我去找找他，帶他一塊兒去趟茅房。”
“我剛瞧見了，鐵柱帶你家孩子去玩了，你不用去找他，待會鐵柱會帶他出來的。”
男人嗑著桌子上的瓜子，提醒他道：“屋子後頭是春生拜堂的地方，咱們可不能去，會犯忌諱。”
“你過來等著吧，等鐵柱把你孩子帶出來，咱們一塊兒吃吃席，吃完了去我家，我家有空屋，能借給你住。”
中年男人的話，讓鄔野挑了挑眉。
他還是頭一次聽說，拜堂成婚，不讓客人觀禮的。
這古裏古怪的村子，真是破毛病一堆。
如今春生的位置找著了，鄔野也懶得再裝下去。
“我家孩子體弱，不能瘋玩太久，我還是去找找他吧。”
鄔野說著，繼續往後院的位置走去。
嗑瓜子的中年男人，見他不聽勸，慢慢站了起來。
後院的小路，屋子，都近在尺只，且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鄔野卻走不進去。
虛空之中，好像有一道屏障，攔住了這院子。
“後生，我說了，你過不去的。”
中年男人看著他，還在勸：“過來吧，一塊吃席。”
“我進不去，跟我同行的人還有我孩子，是怎麽進去的？”
鄔野停在原地，對著男人問出了聲。
男人剛才在桌上跟鄔野聊的最多，這會兒，也屬他最耐心，一個個的回答著鄔野的問題。
“你孩子綁了紅繩，跟鐵柱還有小花他們都是喜娃娃，他們進去，這是添喜呢。”
“還有跟你一塊兒來的，是被春生家的要去做新娘子咯。”
鄔野：“？”
鄔野頓了下，重覆道：“新娘子？”
“是啊，春生喜歡好看的新娘子，他眼光可挑哩。”
鄔野輕笑了一聲。
這個病死鬼春生，眼光的確夠挑。這回，都挑到了清衡身上呢。
“一柱香之內，把春生給我送出來。”
“還有我的孩子，以及，我孩子的娘親。”
“否則，我會讓你這鬼村，活著的變成鬼，死了的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鄔野唇角含笑，動作隨意的擡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有血色火焰在跳動。
他並不想暴力解決。
在最開始，鄔野想的只是過來一趟，帶走春生，送給孟婆婆抵湯錢。
可現在，不管是這春生，還是這村子，都讓他犯惡心了。
他從明喬跟小花的話裏，還有剛才跟村裏人的聊天裏，已經搞懂了這是個什麽村子。
這村子不知多少年前，出過一個神仙。
神仙在飛升前，給村子留了些庇佑之力，希望村裏人能長壽一些，等著他以後再回來接他們一塊兒修仙去。
村裏人等啊等，沒等到。
漫長的等待最後化作執念，為了等到神仙，村裏人要麽著了魔一樣，死了也不肯走。
要麽，就是傳宗接代，讓自己的後代接著等。
春生沖喜的幾個新娘子，鐵柱早沒了的娘，還有村裏其他人家同樣沒了的孩子娘……
女人在這裏，只是這村子的工具。
願意被同化待下去的，還能有個存在的機會，不願意的，就像消失的鐵柱娘，消失的新娘子，再沒人見過他們。
血色的火焰還在跳動著，飯桌前等待開席的村民們，目光全都聚集了過來。
他們面無表情地盯著鄔野，臉上沒有一絲的懼意。
他們不怕鄔野。
鄔野笑笑：“我知道，你們仰仗著神仙庇佑，仰仗著先祖庇佑……”
像清衡這樣正統的仙君，在這神力和鬼氣都森然的地方，都被壓制了修為。
“可是，我不修仙道。”
“我修魔道呢。”
沖天的鬼氣，以及早就被鬼氣侵蝕的神力，對他來說，都是滋養他的養料呢。
小小一簇火焰，從鄔野的掌心，瞬間沒入整個村子。
越惡的鬼，在火中被燒的越徹底。
惡念叢生的人，也在觸到火苗的剎那，被卷入其中。
火焰碰到孩子和女人，輕輕閃爍一下，退到了一旁。
有孩子被嚇得哇哇哭，小火苗還會一閃一閃，像是在眨著眼睛扮無辜。
有一支小火苗，還卷了糖果想遞過來。
只可惜，火苗碰到糖果，瞬間把糖果融了個幹凈。
哭著的小孩兒：“嗚嗚嗚。”
他的哭聲好像更響了。
在漫天火光中，原本攔著鄔野的屏障，消失不見。
鄔野回身踏過小路，靈識輕松捕捉到了明喬。
明喬這會兒忙壞了。
他不知道什麽情況，只知道突然著了火。
“快救火呀！”
著火了要救火，這個是常識。所以明喬找了水盆，努力救起火來。
小水盆的水只有一點，明喬澆到火上，什麽用都沒有。
他救火救的灰頭土臉，身上的小衣服都臟兮兮的。
而在明喬不遠處，一處沒著上火的房屋暗道裏，清衡正提劍追著兩道鬼影。
他若是此刻出屋，定能看見這外頭的火焰。
看見這火，他大概率能認出來火的主人。
鄔野眼底一暗，由著小臟崽繼續澆著滅不掉的火，他飛快闖入房間，去找了清衡。
“清衡，交給我。”
在追上清衡的瞬間，鄔野伸手，將一條玉色長帶蒙上清衡的眼睛。
“別摘。”
蒙上了眼，鄔野輕聲道：“我殺鬼不講究，恐會臟了你的眼。”
清衡：“……”
清衡怔了下。
在清衡怔楞間，鄔野已經快速將兩道鬼影，燒了個幹凈。
他的火，只要燒完該燒的臟東西，就會自動熄滅，再然後，悄無聲息的回到他身上。
在火焰熄滅之前，鄔野看著面前的清衡，不準備讓他出去。
“喬喬還在外面。”
清衡蒙著眼布，微微皺眉，提醒著鄔野。
鄔野看著蒙了眼的清衡，半晌，他喉結滾動了下。
“我的靈識在跟著他，他很安全。”
鄔野低低的補充道：“我不會讓他有危險。”
他的火，也會保護明喬。
清衡沒出聲。
不知道是不是視覺收了阻的緣故，他總覺著這會兒的氛圍怪怪的。
“鄔野，你——”
“你為什麽不讓喬喬叫我爹？”
鄔野打斷了清衡未出口的話，他問了個很突兀的問題。
他原是想跟清衡說，春生找到了，這村子有一堆問題。
可話到嘴邊，他卻鬼使神差的問了個跟春生，跟村子，都毫不相關的問題。
清衡被他問懵了。
“什，什麽？喬喬跟你說什麽了？”
清衡微微仰著臉，總是從容冷淡的面容，透出了一絲的緊張。
鄔野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他眸光沈沈，用低啞的嗓音，又重覆了遍。
“為什麽，不讓喬喬叫我爹呢？他很想叫我爹爹。”
清衡：“……”
清衡能清晰地感受到，有呼吸近乎在逼近著他的臉頰。
他沒有生理性的反胃和排斥，可他卻還是往後退了兩步。
他退，鄔野進。
在這一進一退間，逼仄的空間裏，熱意仿佛都升騰了上來。
房間裏頭，大人們還在問答著。
房間外頭。
一邊救火，一邊找爹爹娘親的明喬，端著水盆，已經哭出聲來了。
“娘親！”
“爹爹！”
他一邊哭，一邊澆著水，奶音喊的都要劈叉了：“你們在哪裏呀？！”
喊了一圈，沒喊到人。
端著水盆的崽，站在火苗前頭，更絕望了：“你們不要被燒死呀！”
“喬喬來救你們辣！”
又是兩盆水澆下去，明喬累的騰出小手，抹了把臉蛋。
他實在端不動水了。
火還沒滅，爹爹娘親也不在。
傷心的崽，一屁股墩兒坐在地上，仰著黑乎乎的小臉，等死道：“把喬喬也燒死吧！”
要是爹爹娘親被燒死了，他也不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嗚嗚嗚爹爹娘親呢！
爹：努力爭名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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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哈，寶寶一哭爹爹就要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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